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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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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禾在去攝政王府之前想了好多,一路上又斟酌著到底該怎麽說,然而等見了寧卿就覺得好像一直壓在心口的巨石不見了一樣,她松了一口氣直接就把整個事情的要點給拋了出來。

屋中並沒有旁人,她就把藥箱放在一旁就看著坐直身體的寧卿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果然,寧卿聽著就把眉頭皺了起來,甚至都沒有多跟林秋禾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別人的全套,等他說完他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等到林秋禾把話說話,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他才慢慢靠回了椅背。

“過會兒我送你回去。”他突然開口說的似乎是不著邊際的話,林秋禾楞了一下才皺眉,“你要入宮?”

他不會是要直接跟寧邵哲說吧?林秋禾意識到在宮鬥方面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認知問題,正想提醒寧卿就聽到他說:“我這些日子忙一直沒顧上給陳太妃請安,趁著下半晌沒事兒,給她請安陪著她用用晚膳也是應該的。”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繼而又在心裏罵自己傻。寧卿跟在攝政王夫婦身邊長大,當年皇上登基時又小只怕他也是跟著在後宮長大的,後宮這些陰私的事情只怕也知道的門清。

只是她沒有想到,寧卿竟然說去後宮請安就去請安,這方便程度實在是讓她有些意外。被送到醫館之後,寧卿親自送了她回去後院交代青黛等人照顧好她這才匆匆離開。看得出來,他對於後宮的這些謠言也是很在意的。

寧卿走了,她放下了心中的一個擔子這會兒就覺得輕松多了,給張章寫了一封信問安,略微暗示了一下讓他盡快回京想著等寧卿回來的時候幫忙送出去。這就一邊練習針灸一邊想寧卿和陳太妃之間的關系。

回憶起來,似乎她每次見陳太妃寧卿都會或早或晚的出現,當時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想起來寧卿那架勢似乎是在保駕護航一般。可是,陳太妃似乎也從來沒有刁難過她什麽,跟後宮其他人比起來還要更親昵一些,為什麽寧卿當時就緊張得恨不得要隔開她們兩個一樣?

這些當然是林秋禾後期回憶時才註意到,因此她一邊想一邊又覺得是不是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讓她記憶中帶上了主觀意識。如果寧卿跟陳太妃關系很好的話,他就更沒有道理警惕陳太妃會“欺負”她了,不是嗎?

想著這些零散的東西她就覺得頭暈腦脹,結果手下一個沒註意銀針就紮入了桌子中,雖然沒有入木三分那麽誇張,銀針的針尾卻是微微晃動著沒有倒。

看起來這些日子的練習還是有些成效的,林秋禾伸手過去撚起銀針輕輕拔了出來,這才專心開始練習。針灸的力度之後還有準確度和速度,她當年也是從小就開始練習的,中二叛逆期的時候天天帶著一個小針囊恨不得路上遇到個打劫的可以見義勇為讓人試試她銀針的厲害。

結果當然是一個都沒遇上,他們那片治安好得要命。她私底下還跟爺爺抱怨過不能當女俠,笑得爺爺肚子都疼了不過私底下真的教了她一些打鬥中會用到的訣竅,銀針刺穴之類的名字當時就被林秋禾征用了當她的絕招。

她這邊練練停停,一直到用完了晚膳,天色完全黑下來都沒有見寧卿過來。正準備讓人關了醫館休息的時候,突然就有人一頭闖了進來。

“林大夫!”闖進來的是一個丫鬟,正是隔條街鴻臚寺卿張祝家的一個丫鬟,夏日的時候也常常來這裏買防暑的藥。她一進來就喊林秋禾救命,“我們夫人傷著了,下面見紅,還求林大夫跑一趟救命!”

林秋禾聞言連忙起身,一旁的青黛知道她的性子立刻就打開藥箱檢查,見東西都在就抓起藥箱跟著出去。因為只隔著一條街這丫鬟也是一路跑來的,林秋禾也沒讓人再準備馬車——有著功夫她都跑到了。

一路到了張祝府上,林秋禾直接被丫鬟帶進去後院。一進去就聽到裏面亂七八糟的聲響,有哭有罵還有求饒的。她早就猜到這時候出事只怕是後宅陰私,立刻就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對院子中的混亂視而不見,直接進了屋中。

正廳之中年逾四十的張祝正坐著,見了林秋禾連忙起身也不多話指了指屋內就道:“有勞林大夫了。”說著一聲嘆息,又無奈地坐下。林秋禾也顧不上客氣,連忙跟著丫鬟一起進去。一進去就見張祝的婦人章氏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裙擺上還有著點點腥紅看起來是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

她過去也顧不上凈手拿腕枕,因為章氏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小產了。她手往她手腕上一搭,那邊端著水的丫鬟就楞住了。不過反應也快,連忙把水放一旁,直接投了帕子擰了候在一旁。等林秋禾放手她這才遞上帕子給林秋禾擦手用。

林秋禾擦了手拿銀針,幾針下去章氏這才醒了過來。一見是林秋禾就露出一絲苦笑,“我這麽大年紀了,一個沒註意竟然還傷著自己了……”

林秋禾心中了然,光是看後院那亂糟糟的樣子就明白這不是一個沒註意滑到了或者什麽,只是連章氏這個事主都這麽說了想要掩飾太平,她又何必彰顯自己耳聰目明呢。

因此笑著應了兩句,道:“夫人動了胎氣這些日子最好是臥床休養,等到滿三四個月之後才會穩妥一些。”她說著又落下了幾針,這才轉手洗手開了藥方。

等回頭就見章氏一臉的震驚,也是章氏雖然比張祝小了幾歲,然而也是快四十的人了。這年齡就算是放到前世也是高齡產婦了。放到這時候只怕有些關系不好的都要吐槽一句老蚌懷珠了。

她聞言寬慰了幾句,開了安胎的藥。至於章氏身上的淤青之類的,因為不能用藥就只能開了一瓶子外用的藥膏讓她摸。

等到從張府出來,林秋禾就看到醫館的馬車停在那邊,張叔見她們出來就連忙跳下來迎了一步,“天黑了,姑娘還是坐馬車回去安全些。”

林秋禾點頭上車,問前面駕車的張叔醫館有沒有人去過,張叔就搖頭說自從林秋禾出去之後就沒有人過去了。

寧卿這是出宮晚直接回攝政王府了嗎?

林秋禾有點心事也就不再說話,青黛只當是她臨時出診這會兒累了,就倒了一杯熱水給她暖手,低聲說:“竈上還煮著羊肉湯,姑娘回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張祝府上也是不講究,這會兒正亂成一團,林秋禾開了藥方臨走前張祝的老娘過來了。沒有想到不但不心疼大齡產婦的章氏反而又是一頓的斥責,說什麽章氏這麽大的人了都不會照顧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巴拉巴拉,讓全家人都跟著她操心巴拉巴拉……

林秋禾聽得尷尬就連忙辭行離開了,跑了一趟真正連杯茶都沒喝上。

這會兒聽到青黛說家裏還有羊肉湯,她就真的覺得餓了,回去就讓人上了羊肉湯和餅揮手也讓青黛下去再吃些東西。一碗羊肉湯加一個餅吃得林秋禾心滿意足,這會兒在書房裏也看不下去東西就隨手挑了一本野史回臥室裏靠在床頭看書。

青黛輕手輕腳進來幫她點了安神的香料,又換了林秋禾私下調制的紅茶放在床邊的小茶幾上,這才拿著針線去一旁挨著火盆走針線活。她針線活一般,也就是偶爾給林秋禾做做襪子之類的東西,像林秋禾的大件衣服不是在裁雲軒做就是有了好布料讓藍絲拿下去做。藍絲雖然在林秋禾跟前不顯眼,然而待遇也是很好的。

私下幾人說話時藍絲曾經無意中說過,有好些好布料給林秋禾做了衣服有多,都被林秋禾賞她了。聽得一眾姐妹很是艷羨,幾天後藍絲就每個人都送了一個帕子,圖案還各不相同。等林秋禾知道之後還笑了她們一通,然後就開了庫房賞了不少的布料下去。不止她們幾個,連院中的小丫鬟,還有沈香、杜仲、大樹、小樹和張氏夫婦都有。

她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註意著,等到林秋禾睡著了就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帳,然後把炭盆端出去了一個免得屋中太燥熱了。林秋禾是怕熱又怕冷,因此冬夏兩季身邊照顧的人都會格外小心。

過了一會兒,青黛就又端了一盆熱水放在屋中,免得屋裏太過於幹了。

林秋禾放下心事,一覺睡到了天色微微發亮,起身在院子中活動了下她這才回屋吃早飯。早飯用到一半就聽到外面熱鬧起來,她讓紅線去外面看看是怎麽回事,過了一會兒紅線就神色覆雜地回來。林秋禾見她不說話也沒有追問,等吃了飯桌子都撤了紅線這才上前道:“說是宮裏擡出來不少的人……”

林秋禾正端著茶的手一抖,熱水就直接撒了出來嚇得紅線也不敢多說,連忙接過了茶杯又拿著帕子給林秋禾擦手看又沒有燙傷。

“都是奴婢的不是,不該說這些嚇著姑娘的。”她見林秋禾手上微微發紅,就連忙招呼人拿了燙傷的藥膏給她細細塗了。林秋禾確實是被嚇著了,卻跟紅線所想的不一樣。她首先想到的是昨天寧卿聽了她的話入宮給陳太妃請安的事情,把這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她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她想著猛然抓住了紅線的手,“你問清楚是哪個宮擡出來的人了嗎?”

紅線一楞,搖頭:“這種事情不好打聽,姑娘……”想到前天林秋禾入宮,昨天又去了一趟攝政王府,紅線也是嚇得臉色蒼白。“姑娘要是想知道,奴婢就托人打探打探?”

林秋禾想了下然後緩緩搖頭,“不了,就當這事兒咱們不知道就好了。”她說著起身,“裙子上也弄了茶水,你進來幫我換了吧。”紅線跟著她進了裏屋,等到出來的時候林秋禾果然又換了一身衣服,兩個人的臉色也都好上了不少。

等到她到前面醫館的時候,就聽到張叔正在嚇唬藥童們,說什麽擡出來的人腰往下都打爛了之類的話。紅線偷偷看了看林秋禾的臉色,連忙過去叫走了藥童讓他們撿藥,這才提醒張叔道:“你這麽大嗓門也不怕嚇著咱們姑娘。”

張叔撇嘴:“咱們姑娘什麽樣的事兒沒見過,還怕這個?”開膛破肚的事兒都幹過,張叔可是聽人說了林秋禾給宮裏的妃子開了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後來又把肚子一縫那妃子什麽事兒都沒有。“前兩天咱們姑娘不是還入宮領賞了嗎?”

紅線跟他說不清,這事兒又不是可以宣揚的,就叮囑他千萬不要在外面亂說這才又回去了。

林秋禾這邊一上午就聽到街上熱熱鬧鬧的,完全沒辦法靜下心來看書就只能起身去後院那邊翻番花草。如今大部分的藥草都被搬到了屋裏,外面留下的也是一些耐寒的植物。還有幾盆子的菊花,她看著菊花就想到了弄些野菊花茶喝,冬日裏面屋裏放炭盆或者是燒地龍都燥熱的很,菊花茶正好可以下燥熱。

這麽想著她就想到了寧卿在虎字營小校場後面的那座山,上次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大片的野菊花,山上野菊花開的向來比正常菊花晚,上次去的時候還大部分都是花苞呢,這次去大約會有些半開的,正好適合做茶。

因此這天的研討班散了之後,林秋禾沒有跟著去小校場騎馬,反而是跑到林子裏面摘野菊花。她之前寫給張章的信已經托了寧卿幫忙送去,寧卿說他也寫了一封信過去,兩個人就再也沒有提過有關宮中流言的事情。林秋禾是想到牽扯到不少人命不想提,至於寧卿為什麽不說,她猜大概是寧卿怕嚇著她。

實際上她一開始確實很震驚,但是說嚇到……醫學系的姑娘們,就算是她這樣營養學的也是內心強大而彪悍的。不過有寧卿這般小心翼翼地維護,她心裏也是高興的。

寧卿陪著她摘野菊花,小小的嫩黃色的菊花不過跟林秋禾指甲蓋大小,采回去洗幹凈之後先上鍋蒸一下去了野菊花的毒性,然後再曬幹就可以直接喝了。喜歡茶味的可以再摻些茶葉進去,怕苦的可以加蜂蜜或者是糖。

有寧卿帶頭幫忙,林秋禾回去的時候整整弄了一麻袋的野菊花,剛是晾曬就花了幾天的功夫。還好這幾天天氣好,等林秋禾覺得菊花曬得差不多了收起來第二天,天色就陰沈下來下起了秋雨。

一層秋雨一層涼。

林秋禾閑著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抱著一大杯的菊花茶坐在窗戶邊上看著房檐往下滴水,菊花茶散發著淡淡的苦香,配上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還挺有韻味。

九月份轉眼就過去了,林秋禾這些日子難得悠閑。主要是身心都放松了下來,因為寧卿特意跑過來醫館一趟告訴她,後宮的事兒已經完結了。

徹底翻篇了。

她這才意識到,說是不在意實際上這事兒一直都壓在她的心頭。寧卿見她這樣還告訴她,這事兒她會聽到完全是意外,那兩個宮女也徹底被查了一番,被問了個幹幹凈凈根本就不知道她們說話的時候後面還有人聽著。

要不然給她們一百二十個膽子她們也不敢。

林秋禾沒問那兩個宮女最後怎麽樣了,只是安靜地點了下頭。一邊唾棄自己冷血,一邊勸告自己這樣的下場,那兩個宮女在私下說主子陰私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她們應該比她更清楚。

寧卿見狀就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算是安慰她。

林秋禾就懶洋洋地在他手心蹭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她這個動作有點像貓。寧卿也是楞住了,不過看林秋禾頓住動作就用手心又反蹭了回去,笑著道:“最近天氣陰冷,你註意些。”

林秋禾那點小尷尬就不見了,笑著反駁:“我自己就是大夫難道還不知道這點道理,倒是你,我前天去王府王妃還說你這些日子有時候就住在城外的虎字營,讓我這個大夫抽空說說你要註意休息呢。”

寧卿聽了這話一楞,然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暧昧起來,“這話,怎麽像是囑咐兒媳婦的呢?!”

林秋禾聞言一楞,然後就似真似假的惱火起來,起身用力拍了寧卿一下還瞪眼:“讓你再亂說!”寧卿笑著討饒,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他喝了大半壺的菊花茶這才起身離開了。等到他走了之後林秋禾這才坐回去翻著看書,偶爾想起他之前說的話,臉上的紅暈就沒有下去過。

說實話,當時王妃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有種是在囑咐兒媳婦的感覺。然而想想她是個大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今天又聽到寧卿這麽說,她實在有種別扭的感覺,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之前的秋霞山之行。

王妃不會是真的知道她跟寧卿的事情了吧?這麽一想她就沒心思看書了,腦子裏跟漿糊一樣想了半天,然後得出結論。看王妃這個架勢是樂見其成了,然後就松了一口氣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已進入十月,天一下子就又晴了起來,虎字營跟另外一個營進行了一場實戰演習,然後白術就帶著那群禦醫和軍醫也進行了一次真槍實彈的演習。不時就會有受傷的士兵送到他們那邊,一時間一群人也忙了個熱火朝天。林秋禾算是“監軍”,什麽都不用看就站在一旁看那些人處理傷患。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疑惑,既然準備年底之前把蠻人掃蕩一圈,為什麽這會兒實戰演習還這麽拼命?她在旁看著,有些人的傷勢可真不是輕傷,只怕都不能上戰場了。

等到一天結束了,果然這些醫師們報上了近百不能上戰場的人,寧卿毫無意外的把那些人輪替了下去。等到送林秋禾回城的時候,寧卿才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這些人就算是上戰場也是麻煩,還不如留下。”他說著就把那些人的身份簡單的說了下,林秋禾秒懂。簡而言之就是所謂的官二代或者是軍二代、三代之類的人物。文不成也就算了,武這邊嗎,怎麽也要混個身份才好看。

只不過要真的是輪到上戰場打仗了,這些人肯定是靠不住的。

寧卿說著就冷笑了下,“倒是有幾個不怕死的,想要跟著去漠北的,我直接就讓人下手不要留情。”對於這種跟過去想要混軍功,甚至是想要搶奪其他將士軍功的人,自然是不能帶。

林秋禾再次秒懂——難怪有些人的傷看著那麽真,原來是真的“受傷”了。不過,寧卿下手也夠狠,對於這種明顯會拖後腿的人,竟然直接就這麽料理了。

她倒是一點都不同情那些人,只是有些擔心寧卿。

“你這麽做,也太得罪人了吧?”她皺著眉頭,“那些人家不會找你麻煩?”明著不敢,只怕托托人什麽的,讓禦史臺的人參奏一本也夠嗆了。

寧卿聞言只是笑了下,“這些人沒那麽大的膽子,有底氣的又知道是怎麽回事,這空當只怕是不敢把事兒鬧到皇上跟前的。”他說著簡單地跟林秋禾說了一下朝中的形勢,林秋禾就大致明白過來了。

換言之,把兒子安排在軍營的,實際上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利。頂多只能算是有些地位,然而都不是像攝政王父子這樣是實權派的人物,自然不敢找茬。

更何況,就算遇上腦袋不清醒的想要找人找麻煩,那也要別人腦袋也跟著不清醒啊。

“這就是攝政王府的底氣了。”寧卿低聲說,又看了一眼林秋禾眼神就有些覆雜。林秋禾微微皺眉,有點不明白他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寧卿露出一絲苦笑,“你啊,怎麽這麽傻?”

傻?!

林秋禾猛然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捏住了寧卿的腰間擰了一下,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這才哼了一聲算是解氣。不過,她也算是明白了寧卿那個眼神和傻的這個評價。

寧卿說他敢這麽做是因為攝政王府的底氣,而林秋禾為了他可以說是放棄了攝政王女兒的這個身份,只怕若是世人知道會覺得她是傻到了極致了吧?

可是對於林秋禾來說,她對攝政王府從來就沒有過那種家的認同感。沒錯,王妃對她很好,她對王妃也略有孺慕之情。然而,實際上在跟王妃相處過程中,王妃對她的好更多是讓她感動和內疚。

而越是感動,她就越內疚。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但是她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她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親人,她有她的經歷和人生。

她從來不是“林秋禾”,根本就不是攝政王夫婦的女兒。

她已經占據了他們女兒的身體得到了一次新生,如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本來不屬於她的疼愛和身份……所以她在能力範圍之內對王妃好,順著王妃的意思,包容寧羽時不時抽風的畫風。甚至在落楓別院裏給李慕清看診,游玩的時候還記得采摘藥材。

因為她想回饋王妃對她的好。

她不敢聖母地說為了攝政王府她會如何如何,然而她能夠做到的還是會盡力去做的。因為他們對她的好,因為她的歉疚和感恩。

可要讓她真的認了他們當父母,日日相處的話,只要想想她就會覺得別扭。那種日子對她來說是煎熬,而她的一些別扭和回避的態度也一樣會傷害到攝政王夫婦。

也許是她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世界,她還保持著自己獨立的人格。林秋禾不敢說自己清高不屑攝政王女兒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好處,有時候她想過如果她是攝政王的女兒了,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煩惱嗎?

事實上,如果她有這個身份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這些她都懂,可是,就像她曾經對寧卿說的那樣。她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那些,如果她是攝政王的女兒,她還能夠行醫嗎?她還能夠跟那些人一起研究外科醫術嗎?她還能接觸到她現在所接觸的人或者事嗎?

實際上,在對寧卿對心之前,她就曾經想過有關她的身世和身份。她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想自己來。她知道那些世家小姐,閨閣中的女子是怎麽度日的。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人生定位到跟寧羽那樣,受著父母的寵愛嬌蠻而刁蠻。

她還牢牢地記得,她其實叫林曦,她的靈魂來自於未來。

她家境一般,接受的是女孩子也應該獨自自強的教育模式,從小就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依靠別人得來的遲早都是要還的。她習慣了由自己的努力去獲得,這樣她才更有安全感。

馬車中因為她的沈默而陷入了安靜,偶爾響起的鈴聲就顯得更加悠遠了一些。寧卿緊緊握著林秋禾的手,感受著她冰涼的指尖。他會對她好,加倍對她好,竭盡全力的對她好。

這種想法太過於強烈,以至於林秋禾的手都被他抓得生疼。

她擡頭看向寧卿,他雙眼之中那濃郁的感情呼之欲出,四目相對林秋禾幾乎要被他灼熱的眼神給燙傷。

她抿唇一笑,道:“誰傻還不一定呢!”

那次實戰演習之後,京城的氣氛就在無形之中帶上了一絲緊張的感覺。那些京城的百姓也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在,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敏感了一些,街頭巷尾偶爾有人喝著小酒說話,談得大多也都跟朝中的事情有關。

本朝民風開放,從來不防民之口。或者說,在有些時候從來不防民之口。

林秋禾偶爾出門閑逛,在酒樓吃飯的時候也會聽上一耳朵。也許是知道真相的緣故,聽著那些人一本正經的討論錯方向,她總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而她在百草堂剩下的藥材也在這一次全部提了出來,研制的退燒退熱的藥丸和一些外傷的藥膏等擺滿了前面的醫館。每次一上貨幾乎都會在半天的功夫裏面被搶購一空。

她留下了一些借著去虎字營的時候全部給了寧卿,除了常用藥物之外她還又給寧卿準備了一些藥膏。軍中不能飲酒,藥酒就只能夠斷了。

這些天寧卿忙得不見人影,幾乎就完全留在了虎字營中。林秋禾來的這天恰好王妃帶著寧羽和寧征、寧陽一起過來看望寧卿,他這才抽空把人一起送了回去。等到送林秋禾回醫館的時候,他才略微放松了些進去喝了壺熱茶。

林秋禾見他掩飾不住的疲憊就皺起了眉頭,“這大軍還沒動呢就這樣,一路要行軍到漠北,還要打仗你吃得消嗎?”

寧卿聞言就笑了起來,“現在才是最費心的時候,軍中的人要一遍一遍的過,我名下的那些人更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這時候費了心整理好,等出發了就省心了。”

他說著放下茶杯長長舒了一口氣,“父親說的對,有時候有些功夫就是用在底下的。我這些天梳理起軍中的關系,這才意識到要是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去了漠北,只怕到時候要吃不小的苦頭。這時候把潛在的問題都解決了,等到了漠北就算這直軍隊達不到使臂使指的程度,最起碼也會上令下效……”

對於軍事,林秋禾就真的是兩眼一黑什麽都不清楚了。不過聽寧卿這麽說,好像也有些道理。她起身又給他加了茶水,然後才問:“這次的醫師,你能帶走多少?”

“除了你跟趙禦醫之外,其他人都去。”

“白院判也去?”林秋禾心中一驚,再一次意識到了寧邵哲究竟有多在意這次對漠北的發兵。可是,如果說真的很在乎的話,她就又有些奇怪了,雖然此次行軍之中也有一些老將領出兵,然而對漠北最為熟悉的攝政王卻是留在了京城。、

攝政王可不像是已經老到不能上戰場的樣子。

她小小翼翼地問了這個問題,寧卿一楞就笑了。

“父親是想去的,不過他卻不願意去。”這話聽著有些別扭,林秋禾不及細想寧卿就又壓低了聲音,“皇上也該培植自己的親信了。”

所以,那些老人老將,哪怕是一手扶植他上位的人,也都該退讓三舍給年輕人讓路了。

十月下旬,寧卿帶兵出征,林秋禾沒有去送。不光她沒去,就連王妃他們也都沒有去。整個攝政王府只有攝政王去送了寧卿,為此攝政王第一次給林秋禾下了帖子請她去王府陪陪王妃。

林秋禾看著那帖子上面有些熟悉的字跡,拿出她練字的字帖對照了一些,發現確實相似度頗高這才第一次意識到當時王妃給她練字的字帖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也真正意識到了,攝政王真的對她很好。只不過可能基於慈母嚴父的習俗,他才在面對她的時候多了一分嚴苛。

而攝政王請她去陪伴王妃的舉動更是讓林秋禾意識到,實際上攝政王也是一個心細如塵的人。

攝政王府裏面,王妃見了林秋禾果然就少了些許愁緒又是問她一路上冷不冷,又是問她餓不餓,一時間竟然有種忙得團團轉的感覺。林秋禾連忙拉著她一起坐下說話,這才讓周圍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一會兒熱茶送上了,炭盆裏面也埋上了栗子,林秋禾就捧著熱茶暖手。入秋的時候青黛就給她準備好了手爐,然而林秋禾還是更喜歡這種捧著熱茶一邊暖手一邊喝的感覺,雖然比不上剛剛進門的寧羽捧著手爐看著高貴典雅,她卻也是自得其樂。

寧羽見了林秋禾神色有些尷尬,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坐在了王妃的另外一邊。

這姑娘自從秋霞山回來送了林秋禾一個馬鞭之外就一直別扭著,這會兒也不看林秋禾就湊著跟王妃說寧卿,聽王妃說寧卿過年前肯定會回來寧羽這才松了一口氣。

林秋禾這才意識到,寧羽只怕是不知道寧卿這次不光是帶兵巡一圈漠北邊境,還要掃蕩一些漠北的蠻人。也許,就連王妃也不知道,所以寧卿這才不讓她們過去送的。

因此,她就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生怕說錯了話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王妃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些精神不濟,寧羽就道:“昨天母親收拾東西讓父親給大哥帶過去到後半夜都沒睡,這會兒既然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她說著順著王妃的視線看向林秋禾,撇了下唇角才道:“林姑娘我來招呼就好了。”

林秋禾順勢勸王妃去休息,她眼下的陰影實在是明顯,還是好好休息下更好。若是強打著精神陪她說話,那就不是她來的目的了。王妃這才起身去內屋休息,寧羽看了下左右,對林秋禾道:“不如到我院子裏說話,免得吵著了娘。”

寧羽人雖然嬌蠻了些,不過對王妃確實真心實意的好。林秋禾從善如流起身跟著她離開了。這還是她來攝政王府這麽多次第一次進寧羽的院子,這院子距離她之前暫住過院子不遠。院子一邊還有一個青松挺立,其他的花草這時候早就枯了。

寧羽領著她一路過去,讓人在花廳裏面多放一個炭盆,然後就上茶上點心也是一點都沒有怠慢林秋禾。

兩個人就隔著一張小茶幾坐著發呆,一個看著百寶閣上的花紋發呆,一個盯著窗戶上的紋路不放,就是不看對方一眼而且誰也不願意先說一句話。

整個花廳除了炭盆偶爾發出的聲音之外,就只有茶杯放下時的輕響了。一旁伺候的丫鬟只覺得這裏面氣氛莫名的緊張,生怕出錯就謹慎地盯著主人們的茶杯,不時上前添水續茶。林秋禾在王妃處就喝了一些水,這會兒為了掩飾尷尬又喝了不少,不一會兒就覺得小腹脹脹的有點往下墜的感覺。她起身道:“我去更衣。”

說著她就站起身,一旁的青黛連忙過去,又有一個小丫頭過來帶路。誰知道林秋禾剛起身就覺得有點不對,只覺得一股熱流順著小腹往下流。

臥槽!大姨媽來了!

一時間林秋禾渾身一震,抓著青黛的手就止住了腳步,她回頭看去祈禱著這是第一波,不過心中也明白這不大可能。果然,回頭一看,鋪了軟墊的椅子上有著點點紅暈。

不用想,她的裙子上此刻定然也是這麽尷尬的。

林秋禾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她千呼萬喚的初潮竟然這個時候來了,是的,這是林秋禾第一次來大姨媽。十四歲生辰之後,林秋禾就估摸著自己的大姨媽快該來了,青黛和藍絲也帶著人準備了不少東西。誰知道一拖她都過了十五歲的生辰了大姨媽還沒來。

林秋禾倒是不急,十六歲之前都算正常。而且在這個年齡範圍內,來的越晚女孩的發育期就越長,相對而言人會長得修長高挑一些。她現在的個子大概就有一米五往上,初潮之後大約兩年女生就會徹底停止長高,如果她加把勁長個一米七靠上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大夫,這點小事把把脈就清楚了自然不會擔心。

只是,她怎麽也沒有想過她的初潮會來得如此兇猛,而且如此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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